[KT]Stardust

──我希望自己寬容不要被黑暗吞沒。

[ S t a r d u s t ]

　　　你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在沙發上睏去了好些時候，地上散落著譜到一半的曲子，有幾張被パン趴著壓在腳下，邊角已經折得變形。

　　　似乎越來越像老爺爺了，螢幕前的王子大人想像著相方ふふふ笑著這麼調侃自己，而你不得不承認自己有多麼喜歡看著他眼角彎起的弧度似魚尾漾開的浪潮，在無數個子夜把你遠遠托起，向著星空滿溢的未來前行。

　　　常態性緊閉的窗簾也只有在另一位堂本先生來時會有拉開的機會，興許是空調溫度有些低，他雙手兜攏著你隨手放在椅背上的薄襯衫將自己包裹，你從沙發上望過去，對方微捲的髮尾只稍稍蓋住了耳尖，底下露出的是皎白飽滿的小巧耳垂，像是深海打撈出的渾圓珍珠，而你如同被塞壬蠱惑的迷途水手，在多個暗夜忍俊不住地以唇齒膜拜逡巡……

　　　──為之沉淪，甘之如飴。

　　　薄櫻色的夕照蒙上一層霧霞，顫顫巍巍跌落進這一室幽暗，如網篩下落的綿密糖粉，隨後，被他臉上蝶翼似飛起的長睫切割成了數個透明色塊……好像寶石啊，你喃喃自語道，他像是這個狹小空間中唯一帶有的光芒。

　　　可其實他不是。

　　　根據廣義相對論所推論──他把十代的純澈赤裸裸地投入世間汙濁，用二十代的利刃包裹而至鱗傷遍體，直到三十代終能鞣下了過於鋒芒的戾氣打磨，而在臨近四十代的今日將之化為一身溫潤淡雅──黑洞是由質量足夠大的恆星在核融合反應的燃料耗盡後，發生重力塌縮而形成。

　　　年輕了100天的堂本先生之於年長的堂本先生，大概是個黑洞。

　　　畢竟黑洞質量之大，而產生的重力場之強，以致於大量可測物質和輻射都無法逃逸，而光亦同。

　　　而　光　亦　同。

　　　你忘記是誰說過的了，依稀記得是一次番組後與工作人員的聚餐，KinKi Kids倆依舊是萬年不變地對視而座，大家隨意聊著剛才收錄時即興發揮的梗，旁邊突然就傳來一句兩位堂本桑真是感情很好耶，當下你其實有點困惑，感情好不好這種事情老實說你真的沒有一個概念，除去首次年少時在異地陌生旅館同房的尷尬時期，你們倆的相處從來就不是像旁人想像那般地如膠似漆、蜜裡調油。

　　　相反地來說，你們甚至可以十天半個月沒說上一句話，你忙你的舞台每天帝劇六本木兩點一線；他趕著填詞作曲準備年末來臨前插上幾場Solo，難得的團活也總是你扯著化妝師、服裝師講起昨晚的F1，他漫不經心地翻著樂屋裡的雜誌，等待指尖的色彩乾燥。

　　　是的，那些人終究無法明白，在你們之中的沉默也不過是一種怡然自得的陪伴，就像他們不會懂得，在繁華落盡的深夜，座上的掌聲全被佇立於丸之內的方正建物所吞沒，你踏著樓道間的微光轉動鎖圈，而在此扇門後總會有個人，替你泡上一杯茶、點亮一盞燈、輕易踩進你內心最柔軟的那塊地。

　　　「大叔，你該不會睜著眼又睡著了吧？」突然回過神，窗前的堂本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你面前，打趣似的看著你。

　　　你剛嘟囔幾聲想反駁，卻又被眼前的事物轉移了注意力，「怎麼沒穿室內拖？就算有開暖氣也不可以小看冬天的流行性感冒啊……」你眼尖地看到從沙發底下露出一點小角的毛絨鞋底，起身去把它撈了出來。

　　　「某個年末都會中獎的大叔才沒資格說我呢！」ふふふ地笑著調侃某人，一邊任由對方把自己的腳套進鞋中。

　　　年長的堂本先生細心地把他過長的褲管折了一折，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暗去，路燈沿著整個街區一路點亮，彷彿迴游的螢魚迤邐成一川鎏金酒泉，雪……便這麼落了下來。

　　　心念一動，他伸手撫上眼前眉目如畫的精緻臉龐，這個被無數人稱為人間國寶的面容，即使如他們搭檔相伴多年，卻也無可否認，驀然回首時望見的那般怦然心動。

　　　「つよ？」你感受到自己的眼睫順著他指腹輕輕撓過，依舊就著蹲低的角度朝著他望去，彷彿陷入一池墨色的浩瀚汪洋，裏頭波光粼粼、水色無邊，你的身軀就被圈鎖在這之下，伴著柔美破碎的光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沒有、」他頓了一下，伸出手笑著拉起了相方先生，「就是覺得吶，似乎從來沒有在這個時間點這樣子度過，兩個人、啊不，還有パン……」剛睡醒的姑娘蹭著褲管要抱抱，被自家爸爸一掌撈起後順帶連同另一位堂本先生圈入懷中。

　　　「不是很好嗎？」在這樣一年初始的前夜，任性地獨享著相方先生，這在過去的年歲中皆被視為某種巨大不切實的奢望，居然就在廿多年後的今日被實現。

　　　六本木之丘內林立的高樓們錯落著燈火，像是一張被快門凍結在剎那間的空中花火，他有時會想起去年橫濱那頭絢爛無比的畫面，有幾個瞬間，他是如此迫切地想穿過那狹小的屏幕，奔向那個充滿熱度的露天舞台。

　　　可他不能，就像此時此刻，總有一些事，光靠努力也無法做到……。

　　　圈著兩側的力道突然緊了緊，燙人的體溫便從肌膚相接的地方傳遞而來，「你知道嗎？前幾天辰巳傳了一張截圖給我。」

　　　「之前發了消息後，我們的粉絲吶，一個兩個都在發文說既然難得沒有演唱會，那就兩人好好跨年吧，那傢伙說也只有KinKiちゃん的粉絲能這麼獨樹一格了。」

　　　像是知道相方適才在想些什麼，你彎起嘴角說道：「所以要好好享受粉絲們的這份心願喔！」所以別自責，畢竟你的相方他啊，是如此地值得被好好對待，下巴靠上對方的肩，連帶著話語的震動聲都隨著相連的肌理傳送而來。

　　　你聽見他輕輕地嗯了一聲，像是落在鼻尖上的初雪。

眼底的氤氳隨著略帶笑意的發問也一同淡去，「離不惑之年還有四個小時，大叔還有沒有什麼話想在勉勉強強還構得上三十代的現在說呢？」

　　　「果然還是，希望你一直在我身邊呢。」

　　　「一直是多久啦？」他笑著說。

　　　「大概是三百年吧。」你側過頭吻上相方的嘴角，淡雅的木質香從他髮間傳來，他笑著順著你的吻追尋而去，飽滿的雙唇如破曉時葉梢盛滿的露珠。

　　　「我怎麼記得……」他在接吻間隙輕喘著開口，「有個人說過人活不了那麼久？」笑聲從你們相接的唇角溢出，在地毯上織成一池溫暖的柔光。

　　　直到很多年後，你才明白，這世上有一種人，只一眼，你便怎麼也逃不過了。